【原文之四】
凡物之殊異者,必有光華發越於外。況文章為榮世之業,士子進身之具乎?非有光彩,安能動人?闈中之文,得以數言概之,曰:理明詞暢,氣足機圓。要當知棘闈(1)之文,與窗稿房行書(2)不同之處。且南闈(3)之文,又與他省不同處。此則可以意會,難以言傳。惟平心下氣,細看南闈墨卷,將自得之。即最低下墨卷,彼亦自有得手(4),亦不可忽。此事最渺茫。古稱射蝨者,視蝨如車輪,然後一發而貫(5)。今能分別氣味截然不同,當庶幾矣。
【註解】
(1)棘闈:試院。舊日試院圍牆皆插棘,故稱棘闈。
(2)窗稿房行書:課堂習作及衙門通行公文。窗,攻學之所;房,衙門。
(3)南闈:明清科舉稱江南鄉試為南闈。
(4)得手:得心應手;即佳妙處。
(5)「古稱射蝨者」三句:意指學習各種物事,會因專注其上而使目標擴大,容易成功。語出《列子》〈湯問〉篇。
【講評】
闈中作文,有如我們今日的聯考作文,都是利用短暫的時間,就一個限定範圍的題目,讓考生作出規定樣式的文章,以判定他們的程度,作為錄取與否的依據。就分量而言,闈中作文比聯考作文還要沉重許多。今日的大學聯考,作文不過是六、七科當中一科的一部分,配給三十到四十分,僅占總成績的百分之六七;高中聯考作文配分稍多,也只占總分七百分裡的五十到六十,比數不及一成。相較於闈中作文的僅此一科,而且滿分配分,今日的聯考那能算是什麼「一試」定終身?
闈文是士子在限定的時地,接受考驗所產生的作品;也是他們能否榮世進身的判定依據。是故在闈中作文,自然是人人使出渾身解數,個個全力以赴,以期爭取出線佳績。闈中作文當然與平常課堂的習作不同。課堂習作不限時間,寫後可以重復修改,寫作前後還有老師的評點指導和諮詢參考;闈中作文不但時間緊迫,氣氛緊張,沒有任何參考資料,而且環境陌生不適,加上同考者的競爭壓力,在在都可能使人演出失常。因此,事前的準備工夫必不可少;多多參考別人的闈內之作,是絕好的方法。闈內作品又以南闈的最佳,當是因為其時南省的學風較盛,南省的人才較眾,闈文的水準較高之故,以至連落榜的「最低下墨卷」,也有可供參考借鏡之處。
闈文也與衙門文書不同。衙門文書是應用文,著重在那個「用」字,需要的是通曉明白,至於其他,則不在注意之列。好的闈文,如同其他奇異珍稀的寶物一樣,都具有散放自然光澤的特性。好的闈文特色在「理明詞暢,氣足機圓」;就是文理明白,詞語順暢,氣勢完足,機巧圓熟。文理明白則氣勢自然完足,詞語順暢則機巧自然圓熟。氣勢完足,機巧圓熟,則自然光彩播散,楚楚動人。古代的闈中佳作是如此,今日的聯考作文也無非如此。
《列子》〈湯問〉篇記載:紀昌跟飛衛學射箭,飛衛拿長毛綁了蝨子掛在窗前,紀昌就南向瞪著蝨子看。十天之間,蝨子就像下水浸泡般的逐漸變大;三年之後,蝨子就漲得有如車輪;再看看旁的東西,也都已經大得如同山丘一般。於是紀昌拿燕國獸角製作的良弓,搭強勁小竹做的箭矢,一射貫穿蝨心,而懸毛卻毫髮無損。這個故事告訴我們,學習任何物事,專心一致與恆心毅力,都是通向成功的必經之路。學習作文又哪能特別例外呢?
83年6月中央日報出版《聰訓齋語》75-77頁
by 甲多先生 @ 1993.12. 16 臺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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