40寫境

境也叫做境界,是一種在作文當中,程度比較高,意味比較深,情致比較濃的層次。
為什麼要稱作「寫境」,而不叫做「寫景」?原因是「景」字帶有名勝風景的意義,偏於自然方面的事物;而「境」字涵括「地域」及「人事」在內,凡是包圍在我們的四周,不管看得到看不到,聽得到聽不到,聞得到聞不到,觸得到觸不到,做得到做不到;只要是可以感、可以想,感得到、想得到的一切人事時地物,都算是「境」的範圍。可以這麼說:境包括了景,所以稱「寫境」。
不過「境界」的本身,仍屬稍嫌抽象的東西,它還是需要人事景物的堆壘烘托,才能造成。因此說寫境,其實仍然要寫風景佳勝、人事紛紜、山清水幽、卑賤齷齪,再由這些材料來造就咸功一個我們所需要的境界。
所以寫境的第一個要務是材料的取捨。取「境」之所需,而捨棄會破壞或難以達成作用的材料。例如「記承天寺夜遊」一文,作者想要表達的是恬淡閒適的情境,所以利用夜深人靜的時分,取用的景物只有月光、樹影,外帶一雅興相同的朋友,這樣就表現出于他所要表現的境界了。在本文裡,作者如果不懂得材料的取捨,或者如同學們般「老實」,把一路所見螢光閃滅,所聽蛙鳴蟲嘶,所聞睡蓮幽香,一一照錄,那麼頂多表現出他蒐羅材料的能力高強之外,對於他的文章境界,則毫無益處。
寫境的第二個要務是具體的述出自己的直感。親身經歷的事物,與借助別人的經驗或想像,有相當大的距離。同學作文喜陳言濫語:提到某人,必定高矮適中、臉色和悅;提到時間,必是光陰似箭、日月如梭;提到景物,必有風光明媚、鳥語花香。本來這些句子也寫得不壞,只是它們不是出自於你們的感覺,對於造就你們預定的情境沒有幫助,它們就變得「英雄無用武之地」了。由具體景物的襯托,所表達出來的「境」是外爍的,使用「描寫」的技巧來完成;內在的心境,一半可藉外物來映襯,一半則直接從人物本身的動作表情言語中去領略,寫作的方法稱為「刻畫」。
朱自清在「背影」中,寫他爸爸去買橘子那一段,先說爸爸望一下車外,告訴他要去買幾個橘予,叫朱自清不要走動;按著寫他爸爸以肥胖的身軀,如何艱難的攀上爬下的情形;最後寫爸爸放下所有的橘子,撲撲衣上泥土,並兩度叮囑他話才離去。清楚的勾畫出「父慈」的心境。而朱自清的先想自代,繼而受父愛感動流淚,在他父親回這邊時趕緊去攙他,最後並在望不見父親背影時,二度下淚。這也完整的描繪出了「子孝」的心境。「背影」之所以傳誦不絕,「寫境」的戚功,當是其中重要的原因之一。
細說作文之四十,原刊「青年日報」國中學生版

by 甲多先生 @ 1987.06.30 臺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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