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為感觸而歎息叫「感慨」。有所感觸是發生感慨的條件;發為歎息是感慨的表達方式。
人類的感情,本來是平靜無波,一如止水,必有來自外界的干擾,或拂以輕風,或擲以細石,它才會產生波紋。外界的干擾越大,心境的起伏也就越厲害。能令我們產生感慨的這種干擾,就是一種比較大的外來刺激了。
心裡驟然受了外來的大刺激,有些人可能因承受不住,或者反應不當,而在心理上造成暫時或永久的失常狀態。對於一般健康的人而言,通常可以經由人體自然的調節功能,或淡化、或昇華,而將之排除化解於無形。感慨類的抒情文,正是這種排解功能的具體化作為。
根據前人的研究,足以令人產生感慨的條件,約有三端:一是時間的對比;二是空間的對比;三是時空交錯的對比。
孔子在河邊看著流水不斷,感歎著說:「逝共的歲月就像流水這樣吧!不管白天夜晚,就這樣一直不停的流著。」(論語「子罕篇」原文:子在川上曰:「逝者如斯夫!不舍晝夜。」)這是孔子對時光流逝所生的感慨,是從時間的對比上生出的。
成語中的「滄海一粟」、「咫尺天涯」,是由空間的對比所產生的感慨。滄海形容空間之大,一粟比喻地位之小,以至大比極小,大者愈大,小者愈小,因而有所感慨。咫尺表示距離之近,天涯又說明距離遙遠,「近在很遙遠的地方」,其心中的苦楚可以想見。
初唐大詩人陳子昂的「登幽州臺歌」:
前不見古人,後不見來者,
念天地之悠悠,獨愴然而涕下。
這是一種時空交錯對比所生的感慨。前兩句以「現在」的「短暫」,跟「古往今來」的「永久」對比,而產生人生有如「寄蜉蝣於天地間」的感慨;後兩句以「天地之廣大」,與「人身之渺小」對比,產生「無力可回天」的消極和無奈的感慨。這種感慨應是抒情文中,最悲哀、最深沉的一種吧!
感慨除了要有「觸動心弦」的內在條件之外,還得有發抒於外的「喟歎」才行。像孔子在川上的感歎,像陳子昂在幽州臺上的涕下,都是成其感慨的具體表示。
如果能從消極的喟歎,轉而產生積極的力量,那便不是感慨了。像岳飛的「滿江紅」,雖有「三十功名塵與土,八千里路雲和月」的虛費時空的悲憤;但是卻同時有「待從頭收拾舊山河」的豪氣。基本上是積極的、進取的、奮發的、有為的,在情感上與消極的、退縮的、遁世的、無為的感慨,截然不同。
這是比較健康的感慨吧!
細說作文之四十四,原刊「青年日報」國中學生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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