「栖周」公,諱振綽,是我的直系先祖,也是我宗「南靖閏埜派」子孫中,出現在「大潭」歷史紀錄裡的第一位。「大潭」歷史說他是我宗渡臺始祖。
2006年7月,大潭村精忠廟管理委員會,編印《精忠廟―慶祝重建入火安座大典―紀念特刊》第50頁,介紹大潭村「中厝底」地名時說:『「中厝底」為大潭「中厝底林」族居之所在,其開基祖為九世祖林振綽(諡號栖周),於明萬曆年間自大陸漳州移居。』
我發現這段話共有四處可疑:
第一處、「中厝底」地名,疑為「中厝邸」之誤;
第二處、「中厝邸林」的開基祖,實際上是林讚還,而林振綽則是開基祖林讚還的祖父;
第三處、林振綽應該是五世祖,而不是九世祖;
第四處、「栖周」不應該是林振綽的諡號。
前三個疑處,我在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一文裡,已經解釋清楚了;這裡我只想先就第四個疑處,試著提出我個人的觀點,看看能否解開這幾百年來,大潭人對我「栖周」先祖的誤解。
栖周振綽公生於明朝萬曆16年(西元1588)10月16日寅時,卒於清朝順治11年(西元1654)4月20日辰時,壽66。
栖周振綽公的名諱,在我所擁有的兩本族譜裡都有:
1.是出自先祖父亨寶文公之手的《林氏族譜》,簡稱「亨字本」;
2.是由利昭元八叔,與利博彰堂叔,於1993年10月共同校對整理的《南靖閏埜派族譜初稿》,簡稱「利字本」。
110年11月15日,大潭在地的文史工作者、張耀元老師,寄來他所收集的兩份大潭林姓族譜的資料:第一份是林顯明族親所提供的《大潭邸仔內林姓族譜》;第二份是嘉義縣精忠慈善會林壁章理事長所提供的,由大陸當地林姓宗親,於2018年6月30日所整理核對的《大潭邸仔內林姓族譜(大陸版)》。
這兩份資料,實際上包含了三部分族譜的內容,裡面也都有「栖周」公的名諱:
3.《大潭邸仔內林姓族譜(林顯明提供)》,前半部毛筆書寫的16頁,簡稱「台本1」;
4.《大潭邸仔內林姓族譜(林顯明提供)》,後半部打字印刷的18頁,名《林家栖周派下族譜》,簡稱「台本2」;
5.《大潭邸仔內林姓族譜-大陸版(林壁章提供)》,簡稱「陸本」。
栖周振綽公的生卒年月:生於明朝(神宗)萬曆16年戊子(西元1588)10月16日寅時,卒於清朝(世祖)順治11年甲午(西元1654)4月20日辰時,分別出現在「利字本」和「台本2」兩族譜;「利字本」甚至還加碼註記:「享年71」,可惜這一欄的資訊計算有誤。
栖周振綽公的世系,《精忠廟―慶祝重建入火安座大典―紀念特刊》上說是第九世;我在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一文裡說的是第五世。這裡所說的五世、九世等,指的是栖周振綽公,從我宗南靖祖茂戒公,於南靖開基後起算的第幾代。南靖祖茂戒公,是林姓南靖支系的第一世,卻是林姓族人入閩開基後的第44世;林姓族人入閩開基的第一世祖是祿公。祿公以上的各階段林姓開基始祖,分別還有堅公、比干和黃帝。
黃帝是中華民族的共同祖先,當然也包括林氏宗族在內。林姓先祖把林氏宗族的世系,從黃帝軒轅氏以下開始整理,歷經黃帝到比干33世,比干遺腹子堅公到閩林始祖祿公64世,祿公閩林始祖到先父、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十三世利玉聰58世,合計155世的世系,上下四千五百六十二年,完整記錄,彼縫此綴,連綿不絕。
台灣的大潭林氏族人,源於大陸來台的林姓開基祖,大陸來台的開基祖又源於南靖祖茂戒公,南靖祖茂戒公再源於閩林始祖祿公,閩林始祖祿公又源於堅公,堅公再源於比干,比干又源於黃帝。一般人溯源世系時,不會一直拉高到黃帝、比干、堅公那麼遠,通常只會敘到較近的上一、兩階,最多三階即止。
例如:彙整「亨字本」《林氏族譜》的先祖父亨寶文公,世系表示最多就是:「渡台祖世讚還公派下第8世,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14世,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57世。」
由於乾隆二十三年(西元1758),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42世宗山公,提16字:「茂積尚承,振顯世國,宗文朝廷,元亨利貞。」給43世崇安公繁衍十六世(即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44世至第59世;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1世至第16世)命名;光緒丁未(西元1907年)十一月廿七日,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13世,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56世元軒公又名元昌,也於唐山取得12字:「智仁聖義,忠和孝友,睦淵任恤。」給南靖祖茂戒公派下,第16世以後十二代(即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60世至第71世;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17世至第28世)子孫命名之用。
所以,如果想要把各自的世系辨認得更加詳細明確,從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44世到第71世,與從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1世到第28世,以及從渡台祖世讚還公派下第1世到第22世的各代子孫,都可以在前面再加上代表輩分的字倫。
例如:先祖父亨寶文公,可以加說是「大潭林姓『亨』字輩子孫,渡台祖世讚還公派下第8世,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14世,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57世。」這就是最清楚的表述了。
栖周振綽公被《精忠廟―慶祝重建入火安座大典―紀念特刊》認定是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,「九世祖」當然不會是指渡台祖派下的九世祖,而是指在上一階的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的第九世祖。
前述五本族譜中,除了「台本2」之外,都跟我一樣,寫定栖周振綽公是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的第五世。如果能以多數票決,栖周振綽公是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的第五世,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疑義。
「台本2」定栖周振綽公為第八世,與《精忠廟―慶祝重建入火安座大典―紀念特刊》所記的第九世,又早了一代。不管是說第八世還是第九世,我們都猜不出他們到底是怎麼算的。
「台本2」的世系,從第18頁隱德栖周公八世起,到第1頁二十世林信義為止,相當於「亨字本」和「利字本」的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5世到第17世,或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48世到第60世,字倫輩分從「振」字,歷「顯世國,宗文朝廷,元亨利貞」,到「智」字,共13世。
「台本2」的前4世,即第八世至第十一世的名諱,與「亨字本」、「利字本」和「台本1」的第一世到第四世絲毫無異;只是「台本1」的第五世本宗傳承轉為大房栖梧振瑞公派下,以致「台本1」第12頁的第五世以下,一直到第16頁的第九世為止,都與我宗二房、即「栖周」公派下的本宗無關。
「台本1」的第6頁,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4世承國公欄註記,生男四子:長振瑞,乳名伏鳳,諡號栖梧;次振綽,乳名伏麟,諡號栖周;三振化,乳名伏蛟,諡號栖岐;四振華,乳名伏豹,諡號栖墀。
案:中國古代帝、后、貴族、高官、士大夫死後,朝廷根據其生前事蹟,給予稱號,稱為諡號。源於周,秦時短時廢置,入漢後又再恢復。
諡號的用字,在諡法裡有嚴格的規定,都是按照其人一生的所作所為頒給,大抵分為褒獎、貶斥和憐憫三類。
歷朝給諡的以文武百官居多。得諡的官員必須具有一定的資格:漢朝規定要生時為列侯;唐朝則規定三品以上職事官,一直到清末都是如此。
姑不論「栖周」公等四兄弟,是否都能一生仕途風順,位列三品以上高位,歿後循禮依法獲得諡號;就光談這諡號的文字本身,就很可議。
四兄弟雖然都是同一父母所生,但也不可能他們四人這一生的道德學識、處事為人、風品節操、勞績事功等,都相近到能獲得同一個字的褒貶;更何況諡法裡根本沒有「栖」這個字。因此,不僅行二的栖周不是諡號,且包括老大、老三、老四的栖梧、栖岐和栖墀等,也都不是諡號。
栖周如果不是諡號,那麼它為什麼能被人單獨的指稱為振綽公,或者擺在振綽的名諱之前被人同時稱呼呢?
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,我們先來看看「台本2」是怎麼定位栖周振綽公的。
《林家栖周派下族譜》(即「台本2」)第二行:
八世 顯祖 考 隱德栖周 生 卒(後面附有「頁一八」圖)
先談「八世」。「栖周」公是不是林家的八世祖呢?當然不是!他是五世祖。只要用同一資料的「台本1」部分,就可以把它校正回歸了。
「台本1」的族譜來源於4世承國公派下的大房,這一點在張老師給我的來信裡被他猜對了;但是張老師以為「台本2」應該是另一份族譜才對,是他20年前影印時沒有區分清楚。這一點倒不全然是。
實情是:「台本2」借用了「台本1」的前4世,接續4世承國公派下的二房「栖周」公為本宗。只有這樣,這一本族譜,才能成就它是由南靖祖茂戒公開基的「潤埜譜系」的完整族譜。
從這個角度看,「台本1」和「台本2」二者合而為一,有何不妥?如果為了要精簡篇幅,只要刪去「台本1」的第12頁自第五世以下,一直到第16頁的第九世,跟大房栖梧振瑞公派下有關的資料即可。
再談「隱德栖周」。加稱「栖周」公為「隱德」的,這是首見,也是僅見。
案:後代子孫對祖先的稱呼,包括在靈前和祠堂龕外祭拜用的神主、出殯時引路用的幡、下葬後立的墓碑、寫進宗祠享祀的龕板,以及記入各自的家譜和族譜等等,最尊敬的用語是皇帝頒給的諡號,其次是祖先自己所取的號,再其次是父祖尊長取給他的字,又再其次的是別名、又名等,相當於祖先自己生前認可過的非正式的別號,最後才是祖先真實的名諱。
因此,能夠加在栖周(這時「栖周」已經不是大家所說的「諡號」了)之前的稱呼,只能有一種,就是「諡號」。這也能算是間接說明「栖周」不是諡號的證據了。
「栖周」不是諡號,那麼加在它前面的一定是諡號了嗎?也不一定。「隱德」這兩字,雖然在諡法裡面都有,理論上是可以直接認定就是諡號的;但是因為「隱」字在諡法裡不是一個很正面的字,歷史上所用到的,通常都含有貶意。因此我估計:「隱德」也不是「栖周」公的諡號(如果真是的話,也會被他的後世子孫以「為長者諱的理由而加以掩蓋」的);而是他晚年自取的別號。
為什麼會說是他晚年才有的這個號,是因為在他早年的其他活動紀錄裡,都沒有出現過這個稱呼的緣故。
以「隱德」為號:隱者,沒也;德者,得也。「隱德」即無得,正說明他的一生、尤其是後半生,與功成名就背道相馳的百般愧疚與無奈。以「隱」為號,就是深切的表達出他那種落落寡合,與俊逸出眾的情懷,較之以「隱」為諡的「不顯尸國」、「隱拂不成」,其境界之高下,真的是不可以道里計!
如果「隱德」是號,加在它後面的「栖周」,就不能再是號了。所以,「栖周」,只能是字。
案:中國在早期,個人的姓,標示著家族的血緣關係,是整個氏族部落的稱號,隨祖先而有;名是由父祖在年幼時所取,以便於稱呼;字是成長之際,由尊長追加,需與本名的涵義相關,或相反、或相同、或擴展延伸,用以表德。這三者都不可以隨意變更。
號,也稱「別號」,是在成年以後,由各人自取,以反應本人的性格、志趣、懷抱或身世與經歷,是可以隨時增添改易的。
以這樣的觀點來理解,「隱德」之為號,就是再恰當也不過的了。
而「栖周」之為字,其實也相當的明顯。試看「栖周」公四兄弟的乳名,分別與大家所說的他們的諡號,而實際上卻是字之間的連結,是何等的緊密。
先來看看他們名的前字「伏」,和字的前字「栖」:
伏是馴服,就是親近,與之同群之義。所以,老大伏鳳,就是如鳳;老二伏麟,就是如麟;老三伏蛟,就是如蛟;老四伏豹,就是如豹。
栖同「棲」,是停留、休息的意思,也就是居。所以,老大栖梧,就是居梧;老二栖周,就是居周;老三栖岐,就是居岐;老四栖墀,就是居墀;。
再來看他們各自的名與字之間,到底有什麼關聯。
長名伏鳳,字栖梧。老大名如鳳,字居梧。梧是鳳鳥的棲地,語出莊子。居梧者正是鳳鳥本身。這裡運用了修辭學裡的「借代格」,借所居之處的梧,代替了所居者的鳳。因此,字裡的梧,指的就是名裡的鳳,鳳鳳等同,就是標準的名、字正相關,確定屬於「字」。而鳳者,非凡之鳥也,比之於人,必也是超群絕逸、非等尋常之輩的賢者吧。
次名伏麟,字栖周。老二名如麟,字居周。麟就是麒麟,中國古代傳說中的祥獸或神獸,歷史上最早出現在孔子的春秋,與孔子密切相關。周,是三代聖朝之名,其創建者:文、武、周公,與孔子都是孟子口中的聖人。如麟者,是如麒麟神獸一般,專選在聖人(孔子)出沒的年代現蹤,正如同居處在周朝聖世,能與聖人(文、武、周公)時時相往還一樣。二者同與聖世有關,不正也是另一個標準的名、字相互為訓的例子嗎?
三名伏蛟,字栖岐。老三名如蛟,字居岐。蛟,傳說中像龍的動物,能引發洪水。龍為聖獸,古代作為皇帝的象徵。岐,指岐山,是周朝的發祥聖地,也就代表了周。聖地配聖獸,也是名與字的正相關。因此,栖岐就是老三伏蛟振化的字。
四名伏豹,字栖墀。老四名如豹,字居墀。豹,陸生猛獸,善於騰挪跳躍,能躍高上樹捕食。墀,階上地也,即高處;居墀,即處在高位之意。如豹之能躍高者,便是如人之可居高位也。宜乎老四伏豹振華字栖墀,躍高之後居於高位,因果相續之故也。
如此一看,我們便會發現,一向被大家確切認定的「栖周」公四兄弟的「諡號」,真的不是皇帝所賜的「諡號」,而是成年時長輩所給取的「字」,而且都是「栖周」公的父祖先輩,對他們四個兄弟,成龍成鳳、希聖希賢的期許。
對於功成名就的目標,「栖周」公不是沒有期待;而家族對「栖周」公的栽培,也不是沒有著力,只是結果並沒有盡如人意。這當中,或者由於「栖周」公的努力不夠,或者源於我祖的時運不濟。於是在我祖的晚年,與他的孫子世讚還公相處時,便不知不覺的顯現出他那遺世退隱的心境。
但是他的年事已高(世讚還公出生時「栖周」公已經56歲),距他的去世僅餘十載。年輕時的「栖周」公,曾經極力追求飛黃騰達的雄心壯志,至此恐怕也早已消磨殆盡了,我祖只好把他的滿腹心思,說給他那稚齡的孫子聽,希望他長大以後,能有一番作為,至少要比他的這個阿公好一些。也許就在那同時,「栖周」公也答應了把他日夜膜拜的岳飛神尊傳給他,並且把他自己也全部託付給了他的愛孫。
七八歲的世讚還公雖然還小,但是阿公的心意,他也多少有所領會。於是在他正值青壯的30歲前後,就毅然決然的帶著他阿公的神主,和阿公答應傳給他的岳飛神尊,冒險橫渡險惡的黑水溝,好不容易的來到了寶島台灣。
經過一番刻骨銘心的奮鬥和拼搏,世讚還公終於在大潭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家業,然後得以在大潭風水特別處,以唐山帶來之上好建材,建築一座「南靖閏埜派」祖祠,把阿公和岳飛神尊,一起請進去供奉。並且親自將嵌有阿公「栖周」名字的對聯:「栖地山明水秀遍處好風光,周方賢良教忠教孝世代昌。」題寫在大門左右,尊「栖周」阿公為開基祖,以誌念阿公在他年幼時,對他的開導啟蒙與慈愛照護。
「栖周」公生前並沒有來到台灣,倒不是因為如我在「19」一文中所說的「他不需要、也不必來臺」;也不是因為如我在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一文中所說的,「栖周」公是「寵愛他的、亦慈亦嚴的作官阿公」。我在撰寫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文裡,未經細察,也如同大家一般的,把「栖周」當成了振綽公的諡號,並據以推斷他曾經為官,是具有「官老爺」身分的長者。
實際上是:我錯了。「栖周」公不但未曾當官,而且也有來台的必要與打算,只是那都是在他晚年、心有餘而力不足時的事了。
「栖周」公年輕時,他也曾在為官父親的嚴厲督促底下,積極的努力用功,企圖名佔鰲頭;後來雖然沒有成功,但是他仍然是個「官二代」,社經地位應仍在上乘,需要脫離舒適圈的打算還沒有開始萌生,因為在熟悉的故鄉,他仍有著優裕的生活可過。
隨著年齡的增長,父祖的仕宦光環逐漸消退,社經處境每下愈況,他才驚覺到:時不我予了!他想要改變現狀,但是阻力是如此強大。他是如此強烈的感覺到力不從心的窘迫。於是他消沉了、他退縮了,他只好把他的心願,偷偷的轉身輸給他摯愛的金孫。
說到這裡,你可能也已經察覺:在這一大段的敘述裡,我們一直只談著祖孫兩代,似乎在有意無意之間就把父輩,也就是「栖周」振綽公的兒子、世讚還公的父親,即顯志爵公給忽略了;事實上也的確是如此。
六世顯志爵公生在五世振綽公之後,距離祖父官宦優渥的生活時代是更遠了,能領受得到的家庭資源也就更少了。也許是由於貧病交逼、生活困窘,或者是因為社會動亂的關係,顯志爵公也許沒能得享天年,甚至比他的父親振綽公還要早就離開人世,那麼他的兒子世讚還公,就有可能「只知有祖,而不知有父」了。這種情形,在我的這一世裡就有現成的例證。且在我可見的各本族譜裡,顯志爵公的生卒年月都是一片空白,是不是就是在間接證明我所臆測的,他當時所遇到的各種流離困頓的境況呢。
世讚還公既然是承載他祖父隱約的遺志而來,他的入台路徑與目的,也必然有些許的受到影響。
在網路上「忠孝傳家遠-林家古厝」一文裡,有關我林振綽先祖有以下的一段敘述:
「為林姓來台開基始祖(第九世祖),來自福建省漳州府南靖縣永豐里東保虎巷崙仔社,生於明萬曆十六年:西元1588年,卒於清順治十一年:西元1654年,諡號:栖周)。
於明崇禎元年(西元1628年)受到同鄉林翼(顏思齊二十八兄弟之一)號招來台屯墾,由家鄉從廈門坐船來台,原本打算來笨港居住,後攜妻眷到往笨港東邊大潭中厝底來開墾,聽說後來也曾到今台南市東山區一帶來屯墾。
先祖受家鄉地方民俗影響,對神明信仰非常虔誠 (多以岳飛、保生大帝、關聖帝君、開漳聖王等神尊),由於家鄉鄰近山區,故對三山國王也有虔誠信仰,其中以隨其先祖家中長期恭奉岳武穆王,據傳遠祖為宋朝岳飛的貼身忠心部將,後代子孫一路遷移至南靖縣隱居。」(轉錄原文,未加增刪改易)
世讚還公來台落腳大潭,跟他的同鄉一定有關,也許是他的同鄉,先把有關渡台的相關訊息傳給了他的阿公,他再輾轉從他的阿公那裏得到的啟發也說不定。
上文第二段說他的阿公「由家鄉從廈門坐船來台,原本打算來笨港居住,後攜妻眷到往笨港東邊大潭中厝底來開墾,聽說後來也曾到今台南市東山區一帶來屯墾。」這段話一共出現了四處轉折:從廈門到台灣,從笨港到大潭中厝底,再從大潭中厝底,到今台南市東山區一帶。一路說話的語氣是越說越不可靠。其實它背後還另有一處沒有說出的轉折,那就是在行動的一開始:「栖周」公也有可能因故而沒能成行。
會把「栖周」公說成是九世祖,除了可能緣於我在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一文中所說的,『我祖父寶文公,擔任日治下的保正期。祖父以地方領袖,兼神尊原供奉者的後裔身分,奔走號召,終於完成;之後,再與諸共事賢達議定,號署「精忠廟」。並如同2005年的重建後一般,簡介了「精忠廟」的沿革,大概是這樣說:金尊已達三佰餘年,是跟隨我的前九世祖栖周振綽公,一起渡海來臺的。……在「精忠廟」重建完成後,人們忽略了從我祖父口中說出的,「我的前九世祖」中的前面「我的前」三個字,於是「栖周」公就被當成為林氏的九世祖了。』之外,還有另一個可能,就是在宗祠翻修成現狀時,供奉的祖先龕版析為四股,分屬大房、二房、三房、四房,而這四大房的始祖,正好就是我宗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的第九世「宗」字輩子孫。
這麼一來,祠堂大門對聯首字,嵌有被我開基祖奉為「名譽開基祖」的阿公(林振綽)的「栖周」字號;對應著祠堂裡四龕所裝的祖先牌位,祂們的始祖都是林氏九世祖。於是,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是「栖周」公,且「栖周」公是林氏的九世祖的定調,就這樣傳開了。大潭林家畢竟是一方大姓,因此不管是大潭本地的廟誌、碑記,或是左近村里的鄉親傳言,也都是如樣的記述。
但是,祖先的世系,最該清楚的還應是他們自己的子孫。我所見到的林姓族譜中,不管是來自本地或內地的,都沒有說過「栖周」公是九世祖的:五份之中有四份都說是五世祖,只有一份說是八世祖。說五世祖的當然就是正確的了;而把「栖周」公說成是八世祖的族親們,他們的誤會我也可以理解。
「台本2」的《林家栖周派下族譜》,顯然也以為「栖周」公真的就是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了,於是就在族譜名稱上替他安了個派,也就是加上了支派的名稱,相當於就是堂號。堂號的來源主要有:地名(一般表示宗族的發源地)、典故(與本族祖先相關的故事或傳說)、訓詞和祖先名等。「南靖閏埜派」用的是地名,《大潭邸仔內林姓族譜》用的也是地名;這裡《林家栖周派下族譜》則是以祖先的名作為支派的名稱。
大家心想:支派名稱所用的祖先名,最好也須有個堂皇的背景,這樣後代的子孫才能跟著顏面有光。在大潭「南靖閏埜派」林姓開基祖、世讚還公以下諸先祖中,就以八世祖的純德國玉公最為有名了。他不但當了大官,逝後真正獲贈「純德」諡號的榮寵,並且先後為母親及妻子,爭取到了皇命誥封。
不僅如此,大潭之所以有「中厝邸」的地名,和「中厝邸林」的族稱,甚至「大潭邸仔內林」支系,都與他密切有關。《精忠廟―慶祝重建入火安座大典―紀念特刊》介紹我祖的家為典型二進合院形式,估計就是在他的手中完成的:這座矗立在大潭村中央巍峨的二進合院,就叫做「中厝邸」,而住在裡面的族人,就叫做「中厝邸林」人;而之中,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13世,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56世的「元」字輩、大房派下子孫「元槙大柱」,再西遷至「邸仔內」分房,才又有了「大潭邸仔內林」之名。
純德公育有四子,在台灣這塊肥美的土地上,他能預見他子孫的未來,必將是枝繁葉茂、繁衍昌盛。於是著手興建較大的宅邸。因為從五世祖「栖周」公以下,我宗三代單傳,所以連住在大潭的開基七世祖世讚還公,都一直沒有擴大居處的準備。
純德公在建造典型的二進合院之時,想必也曾為他父親親手建成的第一座「南靖閏埜派」祖祠,做了與新蓋合院相應的必要整修與保留,那樣貌可能就是我們這一世代的子孫,從小看到大的民國76年以前的木造平房「大廳」版本:斑駁的木板牆面,依稀還可見到繪有頭罩圓光的僧人。長大以後接觸到佛教,才知道那就是布袋戲裡鼎鼎有名的、來自印度的大羅金仙――佛。
純德公逝世於乾隆十八年西元1753年癸酉,距今268年;而他在近三百年前,就在他的住家,與從西域進口的世界文明相接軌,真不愧是為大潭「中厝邸林」的當家官爺族長,也是大潭左近同鄉同輩的先進。
八世祖純德公的豐功偉績,常駐在後世子孫的心中;而祠堂大門嵌有「栖周」名字的對聯,又時時映在眾人的眼簾。於是「八世」就與「栖周」有了連結。大潭的其他人只會注意,「栖周」公到底是不是就是林姓的開基祖;而身為他的後代子孫們,卻更專注的思考著:如果開基祖「栖周」公,就是一個像八世祖純德公那樣風光的人,那麼生為他的子孫,該是有多麼的榮幸啊!
於是,這組背後隱有亮麗身影的第「八世」,就悄悄的變成了「栖周派開基祖」「栖周」公的世系了
「台本2」跟「台本1」在內容的取捨上也有不同。
前者從第18頁隱德栖周公八世起,到第1頁二十世林信義為止,相當於「亨字本」和「利字本」的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5世到第17世,或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48世到第60世,總共13世,是將各房各派的主支系脈,全部含列在內,不似後者的只有單採本宗,一派直下。後者的「台本1」做法,才是一般後人,將祖先寫入宗、家、族譜所採用的方法。
「台本2」因為是各房各派的主支系脈,全都含列在內,所以內容龐雜。細分析之,則從第八世至第十五世(實際上是從第5世到第12世)是考妣分列,從十六世至第十九世(實際上是從第13世到第16世)是考妣並列。但是因為從第八世至第十一世(實際上是從第5世到第8世)都是單傳,式樣看起來跟考妣並列無異。第二十世(實際上是第17世)只列考,沒有妣。
「台本2」頁一八
從第十二世(實際上是第9世)的顯考名諱,我猜想它的體例是採各房各派的主支系脈,全部都含列在內的做法。
《林家栖周派下族譜》(即「台本2」)第一七頁第一到第四行:
十二世 顯祖考 敦敏擇庸
溫讓擇飛
溫裕擇嘉
剛毅擇周
「台本2」頁一七
敦敏擇庸在「利字本」作敦敏「譯」庸;「亨字本」作『諱「譯」庸』,諡敦敏。
把「敦敏」當作諡號是不確的,只要對照一下其他兄弟的名諱,就可以得知了;「譯」庸的「譯」字,也顯然是「擇」字的誤寫。這個情況與五世祖「栖周」公四兄弟的情況十分類似,都是把父祖對子孫期許的「字」當成了諡號;而他們的「名」都有相同的前字;且他們正巧都有一個當朝為官的老爹。
只有一點奇怪:我祖是九世四房宗丁公,應該排在末位,為何在此出現在最前?是不是因為「台本2」的頁碼是倒著排的,因此他們的順序也要「從左到右」做調整?但這又有違直行中式「從右到左」的書寫習慣。
「台本2」頁九
直到第九頁第三行的最下面一組,「元槙大柱」的名諱出現,我就確定了「台本2」是綜合了今版的大潭「林氏宗祠」,目下正供奉著的、九世祖派下四大房的所有先祖的名諱本,而不單只是記錄了「大潭邸仔內林」大房一支而已。
根據大潭在地的文史工作者、張耀元老師轉述,取得「台本」資料當年,曾訪問過我宗九世祖大房派下林顯明族親,證實「元槙大柱」就是遷至「邸仔內」分房的祖先。
「元槙大柱」族祖,「大潭林姓『元』字輩子孫,渡台祖世讚還公派下第7世,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13世,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56世。」「元」表字倫,「元槙」為名諱,「大柱」可能是他的別名或別號。大柱族祖的次子林明裕,是現任嘉義縣精忠慈善會林壁章理事長的直系親阿公。這樣算來,大柱族祖的次子林明裕,是「大潭林姓『亨』字輩子孫,渡台祖世讚還公派下第8世,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14世,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57世。」而林壁章理事長則是「大潭林姓『貞』字輩子孫,渡台祖世讚還公派下第10世,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16世,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59世。」正好跟我是同輩。
「元槙大柱」族祖的名諱位列「台本2」的第九頁第三行,這一頁紀錄的「元」字輩子孫數,上半頁17,下半頁12,共29。祂的前三頁:第十頁上半頁有18,下半頁有11(其中兩位名諱沒有「元」字)共29;第十一頁下半頁11;第十二頁下半頁也11。下一頁:第八頁上半頁還有6位。合計「台本2」紀錄的「元」字輩子孫,總共佔了5頁86人,大潭林姓族人的繁衍昌盛,於此可見一斑。
這86位「元」字輩的先祖,並非全部來自大房。因為位列「元槙大柱」族祖同一頁下半頁第四行的「元昌軒生」,和並列的第五行「次鳥梅氏」、第六行「腰娘陳氏」,正是我的曾祖父和兩位曾祖母,而我們是屬於四房派下。以此推之,名單之中應該也有屬於二房、三房派下的子孫,只是我手邊沒有資料,無法做出比對而已。
「台本2」所錄的名諱裡,屬於我宗四房派下的,除了第九頁的7世祖元軒公之外,還有第八頁8世的寶文祖父、善娘祖母,和寶壇叔祖父、梯娘、杏娘倆叔祖母(另外還有一位寶亭叔祖父,是牙科醫生、嘉中老師,在二二八時失蹤,不在其上)。屬於我宗四房派下9世的有第四頁的三叔林玉梁、五叔林玉爐,第三頁的七叔林玉羅和家父林玉聰(行二)。
其中幾位的名諱之下還記載生卒年月:
第八頁第一行 亨良寶文 生光緒七年十一月廿五日
卒昭和九年十二月二日
第二行 善娘鄭氏 生光緒九年五月廿四日
卒民國六十一年七月十四日
第五行 亨章寶壇 生光緒十三年十二月二日寅時(一日)
第四頁第十行 林玉梁 生民國癸丑年十二月七日巳時(1914-1985)
卒民國乙丑年正月十七日辰時
第三頁第七行 林玉聰 生光緒丁未年十月初十日午時(1907-1977)
卒民國丙辰年十一月廿八日酉時
第十行 林玉羅 生民國戊辰年九月十一日亥時(1928-1984)
卒民國甲子年八月初九日卯時
十一筆資料裡,只記錯了一筆亨章寶壇叔祖父的生日,一日變二日、相差一天,相信只是筆誤或看錯;能有這麼準確的資訊,它們是從何而來的?先父的忌日在我自己的家譜裡有,我會知道;可先叔的忌日,連我這個親姪兒都不會知道的,其他人的族譜裡怎麼能夠有?
這份族譜的記載還有一個特點,就是我宗四房派下的先人,都是在某時以前過世、且曾請入宗祠,寫入龕板享祀的才有。而在某時以後過世、不管是不是曾請入宗祠、寫入龕板的,就都不記。
例如:8世我還有另一位寶亭叔祖父,是牙科醫生、嘉中老師,在二二八時失蹤,可能因為沒有葬禮,就不曾請入宗祠,寫入龕板享祀,所以名諱不在其上。還有我9世的林玉爐五叔,他是台灣人日本兵,民國34年時出征南洋戰死,有去沒回;一樣沒有正式的喪禮,只在現為新港生命紀念館位置的原新港第一公墓,做了簡易的衣冠塚。事後雖然請入了宗祠,也寫入了龕板,但是只錄有名諱,其他生卒資料,全部都是空白。
我的8世寶壇叔祖父、除了有梯娘、杏娘兩位叔祖母之外,還有一位比較年輕的若峰叔祖母,於民國97年過世,享耆壽九十有六,卻因為不是在某時以前過世的,所以名諱也沒列在其中。
大潭林氏宗祠裡的龕板,之所以引發我如此密切的關注,全是由於大房派下阿英族嫂的關係。阿英族嫂是一個特別的女人,一個特別聰慧的鄉下婦女;因為她可能認識字。
在阿英族嫂還年輕時的那個年代,婦女、尤其是鄉下的婦女,能夠認字的,應該是鳳毛麟角吧,不管她來自的家庭背景如何,父兄的身分又是如何等等。
例如我的母親。先母娘家是當地的世族,而她是唯一備受寵愛的千金大小姐,可是她不識字。22歲時嫁給身為大潭林氏大家二公子的先父;先父的幼年環境不能說不好,可是他也識不了幾個字,大約只有中、日、阿拉伯文數字的前十個罷了。
爸爸的前半生,全都奉獻給了大潭林氏的大家族:他是林家勞動力的主要支柱。他的生活全部,就只有勞動、勞動、再勞動。相較於繁重的農事操煩,他既沒有心力、也無餘裕,能稍稍牽涉到是否去讀點書、識點字的事。何況在祖父仍在世的時候,家裡有需要識字的業務,都由祖父親自操辦;而祖父去世後,他還有一個在北港開業眼科醫生的哥哥,和幾個上過日本公學校的弟弟可以倚靠,是故家裡需要識字的工作,都還能一仍以往的如常進行。於是,他這一生就始終不識多少字了。在他跟我生命重疊的24年裡,我不曾見過他簽寫自己的名字;也許是不能寫完全,或甚至根本就無從下筆。
母親文盲的程度,比父親更甚。母親生前來我家小住時,不僅無法使用瓦斯爐、熱水器等廚衛設施,也不能單獨出門;因為一踏出公寓的大門,她就認不得我的家了。她說,你們這一路的房子,顏色和式樣都一模一樣,我怎麼知道你的房子是哪一間呢?所以到菜市場去買菜,她都是認著鈔票的顏色,和看銅板的大小,來區分什麼錢是多少的。那種沒有大小和顏色區分的數字,連國字的「一」和阿拉伯數字的「1」,她都完全不認識。
從大潭老家出發、南來北往去探視兒孫時,都要晚輩先帶她到嘉義火車站,穿過月台、進入車廂坐下,然後準備三張寫有她姓名和起迄站名的紙條,一張交給列車長(當時的車長都樂意幫忙),一張請鄰座乘客協助提醒(當時的壞人少,大多數的人都可以信任),另一張放在她的口袋,以備不時之需。到站了,家人還得按照班車的預定時間,提早進入車站月台,接她下車出站回家。
阿英族嫂的年紀比我媽略小,時代卻在同一階段,應該也都是沒能讀書識字的一族。我之所以認定她能識字,是由於某年清明、我依例回鄉掃墓祭祖時,跟她在公廳門口的寒暄晤談所引發。我少小離家老大回,阿英族嫂雖然是從小居處的近鄰,她卻不認識我;怕我這她眼生的人,在公廳裡流連不去,她是迫不得已過來關切的。
等她聽知我的身世之後,話鋒一轉,便介紹起了這座祖祠的林林總總來。不知怎麼的,她居然說起大潭中厝邸林的「典型二進合院形式」古厝。她說:大潭中厝邸林的「典型二進合院形式」古厝,分成四份由四房分居。大房名○揭,居公廳前左護龍及左內堂屋,二房名○吉,居公廳前右護龍及右內堂屋,三房名○添,居公廳後右護龍及右外堂屋,四房名○丁,居公廳後左護龍及左外堂屋。他們屬大房,而我們是四房,所以居處都在公廳左側護龍,前後相鄰
其中最令我驚訝的是,她居然能完整說出我宗九世四兄弟的大小及名諱。在我手中擁有兩本林氏族譜,每一頁還都經過細心完整的閱讀整理過,本子不在手邊時,都不一定能完全說得出他們的名諱來;而她沒有族譜、不曾詳閱,卻能輕易脫口說出,她是怎麼辦到的?怕我不知道他們的名諱是哪個字,她還能用台語詳細的解說。末了她說,她名字裡的「英」字,跟我桂英大姑的名字相同,台灣話也都叫「阿英仔」。因此,每次大埕有人大喊:「阿英仔!」叫她的時候,我祖母都會忙不迭的探出宅門,看看是不是她的寶貝女兒,又回娘家來看她了。
猜想阿英族嫂能夠識字的原因有二:
第一、阿英族嫂的夫婿因為喉頭聲帶異常,只能聽不能說。開始時,阿英族嫂為了與夫婿用筆談溝通,便強迫自己認字。
第二、之後她成為夫婿與他人溝通的翻譯官,一般人有事找她的夫婿時,她在一旁便是即時翻譯,夫婿不在時她須轉達,事情又多,怕交代不清,於是加以筆記。
再加上他們居住的左內堂屋,沒有直接通外的們,進出堂屋都得穿過大廳,族人辦理祀奠儀禮的時候,她們都能間接參與。九世四祖的名諱,她可能在不經意間看過,或不時的聽人說到,於是她就牢記於心了。
因為有她的言證,我不但確信我所擁有的族譜為真,更直覺的認為我所說的,「栖周」公為五世祖是正確的。
大潭在地的文史工作者、張耀元老師,受命擔任「大潭文物館」的籌備工作,對大潭在地的歷史特加關注,一直致力釐清大潭林姓開基祖為誰的問題,只因我在部落格發表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一文而讓他有點游移,多次垂問於我。
110年11月13日,張老師來電表示他近日將有回鄉之舉;我脫口而出說:「如果可以的話,就到我們的宗祠去翻看看龕板的內容,你所問的所有問題的答案都在那裏:如果各房龕板的第一位是第九世祖,就表示我所說的對;如果不是,那就是他們說的對。」我也不知道我的此說根據何在。
13日,趁著寄給他先祖元昌、寶文二公戶籍謄本,及寶文公生卒任職年代對照表的E-mail之便,趕緊再給他加碼提醒:「最重要的是,如果您最近有回去,看能不能去看看林氏宗祠裡的名牌,最好一一拍下來,那是最根本的解答。」
這當中,其實我是有私心的:只是想透過張老師的手,找到開基祖墓主的世系位置,確定我當初的設想,還給族兄坤山、坤聰兄弟等大房族親們,一道正確而清楚明白的世承而已。
101年3月18日(農曆壬辰年2月26日)星期日上午5-7時(卯時),我(義烈)夫妻謹遵昭元八叔之囑,代表本宗第四房參與永宏族侄(第二房)主持的「開基祖」(深固公)墳破土起掘,族兄坤山、坤聰兄弟,恭平兄夫婦,族侄山富、煒禎等陸續加入。(永宏言:選這時因已迫近遷葬期限,是為確定此墓非別人家祖墳)
嘉郡
昭和辛巳五月
林公深固覌
媽慈惠娘附葬六名仝坟之墓
五大房子孫立
開啟之後,發現內葬九位先人靈骨(與墓碑所載2+6=8有異),三女六男分開、以三行三列形式排序,甕頂內外均無任何標示,無法確認何者為誰。唯據常來祭掃的諸族親言:其父祖帶他們來祭掃時,都說「開基祖」墳內先人有九位,位置並與上次已遷葬之「開基媽」墳相近(所以「開基媽」墳他們也是有拜的),與本宗族譜所記相符;且居住在新港的族親,清明祭祖依例先來掃此墓,然後才回港祭祀近親。種種事項經我們在場諸人,反覆參詳思量之後認定:最後排最左一位應該是開基祖讚還公,第二位應該是2世祖國玉公;其餘分別為大房3世祖宗接公、大房4世祖公媽、大房5世祖公媽,墓主深固公慈惠媽則應該是大房6世祖,共是6代9人,歷時約150-170年。
以下為林公深固覌附葬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墓開挖起掘示意圖:
大房3世祖宗接公 |
2世祖國玉公 |
開基(1世)祖讚還公 |
大房5世祖公 |
大房4世祖媽 |
大房4世祖公 |
大房6世祖慈惠媽 |
大房6世祖深固公 |
大房5世祖媽 |
墓 碑 |
說明:(依永宏族侄地理師的解說)
1.墓碑的方向就是祖先的面向,與我們祭拜者的方向正好相反。
2.祖先面向的左邊為大,越靠近墓碑者的輩分越小。
3.骨骸屬男屬女,可以從骨架大小的比較得知。
我的如意算盤是,如果張老師能取得祠堂裡的龕板內容資料,我就能據此比對出墓主深固公或慈惠媽的資料;確定了深固公和慈惠媽的世系位置,就能依序摸索出大房族兄族侄們的世承,以慰他們這次風塵僕僕、南北奔波、出錢出力(遷葬費用共計27萬9千8百元,大房派下認攤了絕大部分的20萬元),參與開基祖墓遷葬工程的辛勞。
現在,疑似祠堂裡的龕板內容資料就在「台本2」裡,世系從第八世,到第二十世,相當於「亨字本」和「利字本」的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5世到第17世,理應包含有深固公那一世的資料在內才是;不過實際上卻沒有。倒是頁一七倒數第三行,出現:「十三世 顯妣 慈惠何氏」一筆,與慈惠媽扯得上關係的紀錄。但是經查,「台本2」的十三世,相當於「亨字本」和「利字本」的第10世,從開基祖第7世起算,四代祖先考妣總數不過八位,減除已經找到並確認的開基祖媽1、2世兩位,只餘六個名額,如何抵充我們已經起出的、「開基祖」墳裡的九個位置呢?這位「慈惠何氏」,恐怕也不是我所要尋找的慈惠媽吧。
11月25日,張老師來信告知回鄉所獲,說「拜訪了精忠慈善會理事長林壁章先生」,但是對於「有關林振綽有無渡台一事,還是無法確認」。末了還加註:「中厝邸的林姓祖先牌位,因非清明節或農曆送神清囤日,無法隨意挪移一探究竟。」顯然還汲汲於我在他行前給他的一再囑託,真是多虧了他。但是,現在我要跟他說的是,宗祠的龕板不用去看了,即使看了也一樣解不開來。
從「台本2」的內容,我們已約略看完了龕板上、我們想要知道的那一部份內容:大潭的林氏先祖是從「栖周」公記起,「栖周」公不是外傳的九世祖,依「台本2」祂是八世。
之所以會有「台本2」族譜的出現,猜想是出自「大潭邸仔內林」支派,在新居處立了以十六世(實際上是13世)「元槙大柱」為開基祖的公廳。因為開基祖「元槙大柱」以上,還有數代祖先留在「中厝邸」大廳,族人為了年節祀奠方便,避免兩頭奔波,便集議把渡台祖以下所有祖先,通通請過來一併奉祀了。
估計抄記這些資料的時間,應該在民國76年以前,最早不能早於74年的1月。因為紀錄裡有我的三叔,而我三叔去世的時間是民國74年的1月17日,早於這個時間,我三叔就還沒有入祠,不能有資料在內了。
猜想或許是在民國76年以前,是因為當年舊祠翻新了。舊祠只有一層,祖先跟神明平列在牆前供桌,神明居左、佔四分之三寬,祖先在右(祭拜者看時正好左右相反)、僅佔四分之一;左邊供的是什麼神明,已經不復記憶。民國76年12月17日,今祠改建完成,樣式由平房改為二樓建築,神位放在樓上,樓下整面牆都是祖先牌位,分成四階,從低至高依序是大房、二房、三房、四房祖先。
舊祠跟新廳不同的地方在於:新廳以各房獨立,析分為四龕;舊祠只有一個神龕,全族的名諱都放在一起。舊龕我是看過的:民國66年先父去世時,入祠奉祀寫入龕板的儀式,我全程在場參與。只是當時我實在太年輕了,沒有把一點點心思放在那兒,只記得龕板從神龕取出,至於板的格式、寫的內容、龕內狀況等等,記憶裡是一片空白。至於新龕的樣式,我就更是不得而知了。
民國76年以前,舊龕還在,闔村族人的名諱都在一處,抄錄起來,才會有如「台本2」族譜那樣記載的樣貌:同一世的各房各支名諱,全部羅列到一處;如是已經分支分房了,大房的子孫,應該不會、也不能這麼做了。子曰:「非其鬼而祭之,諂也。」而「非其鬼而翻動之」,那就是大大的不敬了。
「台本2」雖然借用了「台本1」的前4世,接續4世承國公派下的二房「栖周」公為本宗,成就為由南靖祖茂戒公開基的「潤埜譜系」的一本完整族譜。但是,「台本2」顯然志不在此。因為它名為《林家栖周派下族譜》,已經脫離了「潤埜譜系」,把「栖周」公視為開基祖,成立了另一個支派,派下祖先名諱,只限出現過在本地的才有。「栖周」公的名諱也出現了。
因此,根據「台本2」的記載,我們可以承認大潭的林氏宗廟哩,供有「栖周」公的神靈。但就以這樣的記載,我們便能斷定「栖周」公來過台灣嗎?那可不一定!
要認定某人有沒有來過台灣,有兩個重要的觀察指標:
第一是、他生前有沒有在台灣活動的確切資料;
例如「三橺仔」誌記載:某年月日,「栖周」公把岳飛神尊獻給了「三橺仔」;又或「精忠廟」碑記載:某年月日,「栖周」公與村民賢達,倡議重建「精忠廟」等等。如同日後我的祖父寶文公,曾經為大潭所做過的那些一般。如果有,他來過台灣的事證就明確了。
其次是、他死後是不是曾經葬在台灣。
前述的五份族譜,都沒有「栖周」公去世後,曾經葬在台灣的記載;反倒是「利字本」有他葬在大陸的紀錄。
「利字本」族譜記載,「栖周」公墓在「鄧家新厝邊,大縣上」,沒有特別標出是撿金、或遷移、重葬等等,估計就是初葬之處。「鄧家新厝」目前還不確定位在何處;但其子,49世顯志爵公墓,亨、利二譜均註:在「漳州大山土坑仔尾中支崙」。也就是說,在49世顯志爵公之前,林氏先祖尚未登台,所以林氏登台「始祖」,不會是「栖周」公。
或許有人會問,他是不是遷葬回去的啊?當然不是!要遷葬回去的前提是,他也得要先葬在台灣才行。曾經葬在台灣過,就會有在台灣墓葬的紀錄;即使是遷葬,也會有遷葬的紀錄啊。「陸本」第6頁最後:
「七、賢名:振綽公諡栖周(承國公次子)遷台灣嘉義新港大潭村,妣吳氏,骨灰於明嘉慶六年(1802年)遷回金山安葬。」
就是一段遷葬的紀錄。但是這段紀錄卻很有問題:
首先,我們認為「栖周」公並沒有來過台灣,他的兒子也沒有來的紀錄,那麼妣吳氏就只能跟著她的孫子,也就是我所認定的、大潭林氏渡台祖、世讚還公一起來了。世讚還公比「栖周」公小56歲,如果他是24歲來台的話,妣吳氏就差不多已經是80歲的老人了(當年大家都早婚,夫妻年紀大致相差不多)。一個已經高齡80的老阿媽,他還有可能願意跟著她的孫子,這樣冒險的飄洋過海來台灣嗎?而她的孫子世讚還公,也同意拖著一個毫無生產力的老祖母,到必須披荊斬棘的世界來拓荒嗎?
假定她真的來了,也死了,當然得先葬在台灣。葬在台灣,有記載嗎?沒有!就當作有,要遷回金山去了,時間是嘉慶六年(1801年),那時她已經死後多久了?「栖周」公死於1654年,讓妣吳氏比公多活20年,到了1801年,也已經是她死後的127年了。那時候,帶她來的孫子世讚還公早死了(康熙51,1712年),世讚還公的孫子也死了(世讚還公30歲生純德公,壽68;純德公壽76;純德公最小的兒子壽73,純德公最小的兒子死時約西元1777年),世讚還公的曾孫們,也都已經是耄耋之齡了。
那時候,世系已傳到了妣吳氏以下的第五代,代代繁衍昌盛,不必說人口眾多、大多四散漂移了,就說子孫之中,到底還有誰會知道有這麼一個老祖母、誰會來給她安排遷葬回老家這個事;光是要由誰來負責操辦、該怎麼辦啦,送了回去之後,要把老祖母交給誰啦,老家那邊還有誰會認識她呀等等:在在都是困難重重的關啊!說妣吳氏遷回金山安葬這話,顯然不太可靠。
把妣吳氏遷回金山與夫合葬,多少還說有點道理;但是要說「栖周」公也是遷葬回去的,那就顯得牽強許多。
少年小夥子,離家出外打拼,當一個異鄉的遊子。年輕時孤家寡人,逢年過節時,回家與父母團聚,那是當然的。等父母百年之後,你也在外地結婚生子了,這時候,逢年過節你還得回去嗎?退休之後,你也要拋妻棄子的回鄉長伴父母嗎?如果「栖周」公真的攜家帶眷來到了台灣,他把根都帶來了,子孫也都要在此地成長發展,那麼他會想要遷葬回去嗎?這比妣吳氏的遷葬更不科學。
「陸本」最後所提的第七項「七、賢名」這一段,我不了解「賢名」義為何指,但是光看它這小小一段話,就連兩處誤植:嘉慶為「清」仁宗的年號,誤植為「明」;嘉慶六年為西元1801年、誤植為1802年。就可見它整理核對品質的一斑了。
「陸本」既缺乏上述履台的關鍵兩指標,我們即可認定,他所說的「栖周」公曾經來台的道理是站不住腳的。
或有人問:「陸本」它能明白的指出「栖周」公來到了台灣的「嘉義新港大潭村」,難道還不夠證明他的的確曾抵斯土嗎?
那就要從「陸本」的詳細內容說起了:
「陸本」的世系從文德公一世起,至茂戒公八世為止(相當於「亨字本」的閩林始祖祿公派下第37世到第44世);由茂戒公起轉為馬公崙埜一世祖,鋪敘到六世孫,總為一樹狀分布,旁下附言:因原族譜被毀大部份失詳。其字輩自文德公以下,跳過38、39、40三世為:「常宗崇,茂積尚承,振顯世國,宗文朝廷,元亨利貞,務德從嚴。」其中前三字「常宗崇」為茂戒公前三世,不在「利字本」所說乾隆二十三年(西元1758)42世宗山公所提16字之列;後四字「務德從嚴」,與南靖十三世元軒公(閩林56世),於光緒丁未(西元1907年)十一月廿七日,從唐山取回的「智仁聖義」也不同。
注意其中的「旁下附言:因原族譜被毀大部份失詳。」既已被毀失詳的族譜,哪來的「嘉義新港大潭村」,詳到連台灣的縣、鄉、村三級都能明白,這是「栖周」公臨行時留下的嗎?(假定他真的來了)他能那麼精準的拿定目標,而且能夠順利達標,沒有絲毫失錯閃失嗎?誰也都知道,那是不可能的!
「陸本」對於「栖周」公來台位址的描述,我想只能有一個來源:那就是「栖周」公在台的後代子孫,回鄉尋祖覓宗時說的。就像2018年,族兄嘉義縣精忠慈善會林壁章理事長回去掃墓一樣,家八叔利昭元,與家堂叔利博彰,也早在1993年以前,就整裝登陸尋根探源去了。誰也保不住,譜上的資料不是源於他們倆。不然的話,為什麼「陸本」第1頁前的「崙埜始祖茂戒公至六世孫輩序」樹狀圖中,所標出的8筆子孫外遷訊息裡,唯獨我們的這一筆是最為完整詳細:「台灣省嘉義縣新港鄉大潭村」。這是台灣光復以後的才用的地名呢,日治以前可都不是這樣叫的,所以資訊來源絕對不會是早於清朝或明朝之前的。
「陸本」第4頁項目六「六、外遷:我祖在清天聰期間公元1633(明崇禎6年)年前,因致傷人命一案,五世振輩其中36兄弟四散外遷,至今大部分裔孫失詳,待查。」這麼看來,「陸本」最後1頁下面的「五服/振綽/世系樹狀圖中」,振綽公系出五子,恐怕也不是怎麼可靠的。這些資料,恐怕多是道聽塗說、東拼西湊而來,不可據以定準。否則,以振綽栖周公真的攜家帶眷來到了台灣,怎麼能讓五個兒子,全部都在大潭的歷史裡,消失得無影無蹤了,這不是一件很離奇可議的事嗎?
在前述「忠孝傳家遠-林家古厝」文中有關林振綽的敘述,有一部分可能真的出自我祖「栖周」公本人,例如他的出生年月日等。前面我們曾說,最清楚祖先世系的,莫過於他的直系子孫;其實還有比子孫更清楚的,那就是他自己本身。
當他的同鄉招請他一起赴台時,他可能同意了,也填寫了自己的資料,包括他的世系――南靖祖茂戒公派下第5世,並與大夥共同商量未來的計畫。他的計畫一份交給了「來台屯墾」團,一份則帶回家詳研實施的步驟。後來他因故沒有成行,但是資料並沒有消失:留在團裡的那一份,跟著其他成員渡海來台了;家裡的那一份,則可能在他逝世以後,經由他的妻子或者媳婦,輾轉的交給了他已經長大成人的孫子,就是真正的大潭林姓開基祖、世讚還公。
世讚還公來台的進程和目標,基本上與他祖父給自己的規劃都相同:世讚還公小心的依循祖父所規劃的步驟,謹慎的踏出每一步,終於闖出了屬於自己的一片天。他實在太感謝他的祖父了,覺得祖父雖然早已去世,但是英靈卻一直陪伴著、指引著他,這就是為什麼他是如此尊敬祖父,願意尊他為大潭開基祖的原因。他的成功自然也間接傳到了祖父當年的「來台屯墾」團後裔耳中,他們也許曾聽父祖說過「栖周」公,也許就親眼見過「栖周」公當年的資料,於是穿插附會,就把大潭的成功,歸給了「栖周」公,也把他的世系,誤成了第九世。
由於以顏思齊為首的「來台屯墾」團實在是太成功、也太有名了,輝煌的成就,致使他們傳言的信度,竟然超越了在台的「栖周」公子孫們,他們所傳播的錯誤資訊,便一直被人沿用至今。
「栖周」公卒於清朝順治11年(西元1654),距「陸本」所記、與妻子合葬的嘉慶6年(西元1801年),將近150年。這期間,不管是由於自然環境的變動,或是社會情況的混亂,「栖周」公的墓葬,可能一再的毀損、恢復,遷移、再重新安葬等等,有過許多不同位置和形態的改變。
以他的孫子、大潭林姓開基祖世讚還公為例:世讚還公於康熙51年(西元1712)11月1日去世,比「栖周」公晚58年。
公去世下葬約10年後撿骨,之後大約還曾經過兩到三次與子孫合葬的遷徙。229年之後,即昭和16年(西元1941民國30年),日本殖民政府大力清理墳場時,再度被遷與林公深固覌和媽慈惠娘合葬;民國99年(西元2011),新港鄉公所辦理傳統公墓更新,要求大潭公墓於期限內遷葬搬空。民國101年(西元2013),我們便把祂重新火化遷入新港生命紀念館。如今,不但大潭再也找不到世讚還公的墓地,連整個大潭村公墓都不復再見。如果沒有看過我寫的「大潭林姓開基祖」一文,他的後代子孫,恐怕連想憑弔他的骨灰,都找不著那個去處。
因此,2018年前後,族兄嘉義縣精忠慈善會林壁章理事長回去祭掃的那個「栖周」公的墓,不知道是屬於他的哪一個版本,也不知道究竟是不是仍有「栖周」公夫婦的魂靈在。
五世
嘉慶六年冬?
祖 考 栖周林公
妣 吳氏孺人 墓
男 顯亮
榮
五世,自右至左橫書在天空。
右行:嘉慶六年冬(下面似乎還有字或缺痕,無法辨識),直書在右,表立石的時間,即西元1801年。
祖考栖周林公、妣吳氏孺人墓,直書在中。中段,名稱並列,名稱之上祖字及下墓字,位居中行上下。
左行:男 顯亮、榮 仝立,直書在左,兩名並列,表墓主下衍二子。(以上所述之方向為我們祭拜者面對墳墓的方向)
墓碑書刻世系,似乎不太多見;說幾世幾世,就表示時代久遠的意思。(天空的位置,一般都是留給堂號佔用的)
祖考是去世的祖父,祖妣是去世的祖母,看起來把祖字連在五世後成為五世祖比較恰當。
祖考栖周林公,是認定栖周為諡號的方便寫法;妣吳氏孺人的稱呼比較特殊,一般是作為客家婦女死後的尊稱。
丘逢甲先生在他的自傳《嶺海微飆》中曾描述到:宋朝最後一位皇帝流亡到廣東,經常躲避元兵的搜捕。有一天,他正乘船溯江而行,希望找到一個安全的棲身之所時,元兵卻追趕而至,隨從們在驚慌中紛紛逃去,留下宋帝一人困守孤舟,眼看就要落入敵人手中。恰好有一行客家婦女經過江邊,她們全都手拿鐮刀,肩荷竹挑,大夥兒闊步而行(當時客家婦女都要負擔勞動,沒有纏足者,所以才能闊步而行)。元兵從後面望去,以為是宋帝的救兵來到,所以隨即退避,宋帝也因此得救。為了答謝這行婦女的救命之恩,立即指著船上的御用器物,作為封贈客家婦女之用;並特准她們死後一律稱為孺人,以資獎勉。
孺人本是中國古代基層官員妻子的敬稱,如果妣吳氏的孺人,是真正的基層官員妻子的稱號,就表示「栖周」公是基層官員,按照諡法是不能得到諡號的;這也是另一個我說「栖周」不是諡號的補充。如果妣吳氏不是真的孺人,就說明她可能是一個客家人,而「栖周」公也沒有什麼功名。這也再次證明了「栖周」不是一個諡號。
南靖本就是一處閩、客混居的地方。前兩位分別為閩、客籍副總統,蕭萬長副總統祖籍南靖縣金山鎮霞湧村,呂秀蓮副總統祖籍南靖縣書洋鄉田中村,兩地相距不到40公里,較他們來台原居住的嘉義桃園間240多公里近了6倍,可以為證。另外,「忠孝傳家遠-林家古厝」文裡也提到,「(林振綽)先祖受家鄉地方民俗影響,對神明信仰非常虔誠 (多以岳飛、保生大帝、關聖帝君、開漳聖王等神尊
),由於家鄉鄰近山區,故對三山國王也有虔誠信仰」。在台灣,三山國王已經快成了客家人的代名詞,是客家人的精神信仰。也是一證。
因此,妣吳氏孺人,可能表示「栖周」媽、甚至連「栖周」公都是客籍;也有可能只是受了當地客家人習俗影響,後世子孫不查,擅自所加也說不定。
墓碑左下,男是兒子的意思,顯是字倫,亮、榮是兩個兒子的名字。把字倫加上去之後,完整的名稱是:有顯亮、顯榮兩個兒子。亮左榮右(以墓碑方向看;若以祭拜者的方向看,則是正好相反),表示亮大榮小。「陸本」最後1頁下面的「五服/振綽/世系樹狀圖中」,振綽五子的排行順序是:長顯秀、次顯靖、三顯純、四顯亮、五顯榮。墓碑上的並列名字,依禮應是:男左女右、長左幼右(均以墓碑的方向看),顯亮行四、顯榮行五,此處擺放位置不錯。
墓碑中行墓主的稱呼,跟立石者的名稱是有相應關係的。如果葬的是父母,中行稱考妣,立石者為兒子,自稱男;如果葬的是祖父母,中行稱祖考妣,立石者為孫子,自稱孫;依此類推。如果是好幾世代以後的撿骨遷葬,立石者就自稱幾大房子孫。這是一般的規矩。
顯亮、顯榮這兩個兒子,不是給自己的父母立石,自稱男是不妥的。而「栖周」公媽的合葬墓建於明嘉慶6年(西元1801年)冬,距「栖周」公的卒年順治11年甲午(西元1654),已經達147年,假設那些兒子都在30歲以前所生,至此也都超過180歲了,哪還有可能給「栖周」公媽來立石呢。
何況墓碑天空上大書五世祖,擺明著就是很多世以後的子孫所為。那又為什麼要特別表明顯亮、顯榮這兩個兒子呢?答案就藏在「陸本」裡。「陸本」最後1頁下面的「五服/振綽/世系樹狀圖中」,振綽五子中只有三子有後,其中一子三傳後移居台灣、在大陸斷了線。所以能給「栖周」公媽立石的,只餘亮、榮二子之後,大約是子孫眾多,墓碑地方不夠容納,又不知可以「五大房子孫」來概括,於是就想出了這個點子,以致後人誤以為「栖周」公生二子,你看這是不是又誤會了?
不管是二子還是五子,都是出於大陸族親自我臆測、或是別人覺得像是那樣的結果。「陸本」前的「崙埜始祖茂戒公至六世孫輩序」樹狀圖中,已經明確的標出振綽外遷到「台灣省嘉義縣新港鄉大潭村」去了,最後1頁下面的「五服/振綽/世系樹狀圖中」,還要他在原鄉系出五房(從次子顯靖的二傳關養旁註「移居台灣」可知),其本身就是矛盾的。其實「陸本」第1頁前已有「因原族譜被毀大部份失詳」的附言,第4頁項目六也說「五世振輩其中36兄弟四散外遷,至今大部分裔孫失詳,待查。」就表示他們所收集來的資料都很有問題,還需要進一步查證才行。現在經我們比對結果,「栖周」公生五子或二子都是不對的。
「栖周」公就只生一個兒子,兒子又只給他單生了一個孫子,這個孫子,就是攜帶他的神主和岳飛神尊,渡海來台的七世祖、大潭林姓開基祖世讚還公。世讚還公把他的父親和祖父,都記入了家譜、寫進了祠堂,《林家栖周派下族譜》和「亨字本」、「利字本」裡都歷歷可考。這若還不足以確認「栖周」公獨傳的事實,那要怎麼說才能算數呢?有誰能比兒子和孫子,更了解祖父和父親身世的呢?
世讚還公之後,八世祖純德公,給大潭林家大大的揚眉吐氣了一翻。一般人只有見到純德公的風光亮麗,殊不知這光環的背後,也佔有著世讚還公一份極大的功勞哩。沒有父祖輩的篳路藍縷,哪來兒孫們的康莊大道?《台灣通史》的作者,已經給了我們現世的明證。八世祖是世讚還公給了疼愛他的祖父,一份最好的交代;理清「栖周」公的身世之謎,也是我這個「栖周」公11世代後、為人子孫的一份小小心意,就此恭恭敬敬的呈獻給我親愛的祖先們!
民國七十六年暑假、我34歲。如果不是奉瑞峰長兄之命,整理好「亨字本」《林氏族譜》,我怎麼能夠知道這麼多先祖的來龍去脈;又如果不是在20歲北漂以後,年年清明都要堅持回鄉掃墓,我不能在順道祭拜元帥爺廟時,巧遇阿城族親,送給我一本《精忠廟―慶祝重建入火安座大典―紀念特刊》。如果沒有這本書和精忠廟右旁「嘉義縣新港鄉大潭村精忠廟沿革」石碑的指引,我不能發現我的家族和先祖,在大潭村歷史裡的特殊地位,也不能引用書中、大潭在地的文史工作者、張耀元老師的文章,提出我對先祖在大潭所扮演角色的觀點。現在更因為有張老師提供的「台本」1、2《林氏族譜》,使我對「栖周」公身世的謎團有了更進一步的突破。這些都得感謝張老師,連年對大潭文史工作的堅持與執著;而他之所以能有這些20年前就取得的資料提供給我,也不能不說是在冥冥之中,自有我先祖們的護佑在吧。
by 甲多先生 @ 2021.12.03 臺灣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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