――從一則競試的題目談起
曾有一道競試的題目，答案重出，使我感覺納悶。原題目是：
「（甲）『我的母親』一文旨在宣揚母教（乙）『世說新語』一書於南宋時完成（丙）家君即母親（丁）句中應停頓、分開、重讀時可用分號。以上錯誤的有（1）一個（2）二個（3）三個（4）全錯。」
起初，我的答案是（4）。我跟學生檢討時，曾一項一項的加以過濾：
第一、『我的母親』（七十三年的新課本改題目名稱為「母親的教誨」）一文旨在藉母教的嚴厲，表現母親的慈愛。這「愛」與「教」雖僅一字之差，卻關係著精神與肉身、形上與形下、思想與材料、主旨與大意，輕忽不得。所以（甲）項錯。
第二、『世說新語』一書，是南朝宋時，臨川王劉義慶招集文士合編而成的。「南朝宋〕與「南宋」又只是一字之增減，其前後卻相隔長達七、八百年的時間。所以（乙）項也是錯的。
第三、「家君」是對自己父親的謙稱，也作「家父」，自己稱呼自己的母親，通常用「家母」或「家慈」。所以（丙）項也錯。
第四、用在各分句之間，標明並列或對比的分句所使用的符號才是分號；用在句子應停頓、分開、重讀的符號，應是逗號才對。（丁）項又錯。
以上四個選項都是錯誤的，所以我選（4）全錯。
不料，教務處公布的「標準答案」竟然是（3），令我大為驚訝；後來本學年的召集老師，又通知（3）（4）都給分。我本以為是命題老師「總算發現了錯誤，即刻補救」；經詢答之下，始知全然不是那麼一回事。原本只是因為該題（甲）項「我的母親」字樣，係襲用了舊課本的名稱，「為恐細心的同學，查覺其與『母親的教誨』題目相異，而判斷其誤所生的遺憾，故將所有選（4）的人與選（3）的人同列，一併給分」。這個遲來的「判決」，更令我錯愕不置。
對於這一道題答案的「不以為然」，我有兩點理由：
第一：考試題目有小問題，老師在百忙之中命題，一時失察在所難免；學生在考試當中發現了問題，理應立即報告監堂的教師。若監堂教師無法處理時，終將可以透過教務處，找到原命題教師來當堂釋疑。現在學生沒有發現問題，而老師事後發現了；學生根本不知道那兒錯，老師卻來補給他「猜中」的分數，豈不可笑。或者學生已經認定老師的題目是「故意出錯」，因而選（4）。光就從「命題有誤」這一點看，學生答（4）就是唯一的正確答案。原標準答案算（3）獨對固然是離譜，最後決定答案重出也沒道理。
第二：把「宣揚母教」當作是本文的主旨，完全是一種錯誤的認定，其緣由可能來自第一冊的「國文教師手冊」，「題解」裡有一段說：「在這一篇節選的短文裡，作者敘述他小時候母親管教的種種情景，以及所給予他的深遠影響。這是藉著自己的懷念來寫母親的劬勞與美德，和別的專為記錄母親的行事或發抒思念母親的心情的作品不同。這是一篇宣揚母教的好文章。」問題就從結尾的這一句贊辭產生。編輯課本的先生只是說：「這是一篇宣揚母教的好文章。」有人就不明其所以的照本宣科，教給了學生，這還算是好的；有人更沒頭沒腦的給安上一個「旨」字，不知道「旨」就是「主旨」的省稱，而本文的主旨絕不在這一句話裡――這就不太好了。
台北市政府教育局編印有一系列的「國民中學教學評量理論與參考實例」，其中七十二年八月出版的「國文科」第二十六頁，總號一之十一，編號一•二•一B「參考實例」裡，就有這麼一題：
「『我的母親』一文主旨是（l）指責母親過嚴（2）記敘幼年時的頑皮（3）宣揚母教的偉大（4）追悼母親的去世。」
答案是（3）。
我校「競試」的考題，就可能是從這裡「參考」脫胎而得的。
但是，「母教」不是本文的「主旨」；「母教」只是本文的「材料」而已。主旨是內斂的，材料是外爍的；怎能把「外爍」的材料，直當作「內斂」的主旨了呢？這顯然是一道錯誤的「實例」。
讓我們重新讀一遍這一課：
全文共分四段。第一段記敘親每天清晨對他的訓勉與督促；第二段記敘母親在他犯錯時的責罰方式；第三段舉「嚴厲管束」的實例，反襯其母親對他的關懷與慈愛；結尾用感謝母教對他品德修養方面的影響，點出母親以「愛」為出發點的教育方式，給了他極大的收穫――這才是本文的主旨，是「愛」的本體，不是「教」的表相。陳滿銘教授在「談主旨見於篇末的幾篇課文」（《國文天地》第三十期）中，也說本文是「主旨見於篇末」的課文，所以結尾對母親的教誨所流露的感謝之意，應該特別注意。
認為本文「旨在宣揚母教」的人，恐是忽視了「宣揚母教」這四個字。以我們今天的標準來看，作者的母親固仍有其值得稱道的教育方法，例如能維持他的自尊心；但是就文中所提的「罰跪」、「擰肉」、「不許哭出聲」、「不許上床睡」等項體罰行為，顯然已不合時宜。胡適在母親「她從來不在別人面前罵我一句，打我一下」的教訓之下，居然反其道而行的「抖」出這些，並有意加以「宣揚」光大――這自然不是他的寫作目的，也就是說，不是本文的主旨。
若說本文「旨在宣揚母愛」，庶乎近之。因為「愛之深、責之切」的反射行為，才出現了上述的不合時宜的「動作」。或者以今日言之，那些嚴厲的處罰已不切實際，但是若能洞悉其背後所蘊含的驅力――愛，那麼一切過度嚴厲的處罰，也都獲得合理的包容了。我們從本文所得到的啟示只是「母愛」，而不是那一套落伍了的「管教手段」；這也正是作者真正想要說出來的意思。
寫到這裡，我猜想：或許他們誤把「主旨」和「大意」混為一談了吧！
記敘性質的文章，都是由兩種成分組織成立的：一種是有形的，一種是無形的。有形的成分就是文字，相當人的肉身，是由作文的材料所排列堆積成的，也有人稱之為「形式」。無形的成分是寓意，相當人的靈魂，是作文的精神、思想之所在，也有人把它稱作「內容」。一篇文章的主要內容，是作者寫作的用意，或該文的中心思想，也就是主旨。所謂大意，是一篇或一段文章的節要章句，或記敘事件的大略經過。「國語辭典」解釋「主旨」說：「謂主要之意義」；解釋「大意」則說：「大概之意義」。可見二者的不同。
以第一冊課本第十二課「孤雁」為例。本課的主旨在警惕人們不可苟且偷安，應該居安思危，互助互信；大意卻是「記敘一隻失去配偶的孤雁替雁群守夜的故事（見課本文後「題解」）。
大意是文字敘述的一部分，通常可以從材料裡面直接索求，只需要再經過適當的濃縮加工、整理潤飾成句就對了。林樹嶺在「引導說段意的實例」（《中國語文》三六五期）一文，說引導學生整理出「段意」的方法是：「把一段課文從人、事、時、地、動、靜等方面去『分解』，再以『人』或『事』等去『統合』。」有一位國語文教育界的先進（可惜一時翻找不著，無法確定）也說過「什麼人做什麼就是大意」的話。我把它改為：「大意就是：什麼？怎樣？」「什麼」包括人、時、事、地、物，是敘述、描寫、抒發、說明、討論的「主角」；「怎樣」包括動作、行為、狀態、性質、現象、變化等一切或「動」或「靜」的描述。
主旨通常不能從材料表面直接找到，必須透過對整篇文字的瞭解，體會了文字背後隱含的旨趣，仔細思考玩味，然後才能領悟出來。
可見主旨是抽象的，學生較不容易把握；大意是具體的，學生比較容易學習。教學的時候，或指導學生作課外研讀，當然要從大意入手，研究它取材的重點，作尋求主旨的依據。找尋主旨要比整理大意難得多；但是在作文練習的時候，確立主旨卻是作者下筆前最重要的工作。因為主旨的作用，猶如航海中船隻的指針，缺少了它，船隻就要在茫茫的大海中漂流，永遠也到達不了彼岸。
仍以剛才提過的「孤雁」課文為例。不管作者運用的材料是什麼時候搜集好的，總之他在開始寫作之前，腦子裡面必定已經有了「人不可以苟且偷安」的主旨，然後他根據這個主旨才能選擇和安排材料，最後才完成這樣的一篇文章。不然，也許在最後關頭，孤雁抱定了「犧牲小我，完成大我」的大無畏精神，厲聲一叫衝向獵人，逼使對方在慌亂之中開槍；孤雁則以自己的生命，給雁群換來一個驚醒並且逃生的機會。這樣一來，主旨就完全不同了。
所以，用相同的材料，也就是在一個「大意」之下，可以出現不同主旨的改作，如前述的課文，只是結尾稍微不同，全文的大意並沒有改變。（筆者曾作了一個小實驗，使用一個相同的題材，分別寫成兩篇主旨不同的兒童故事：「多嘴的阿土」主旨是「保密防諜很重要」，發表於六十九年十二月四日「國語日報兒童版」；「坦克雲梯車」，主旨是「好戰的人終必自食惡果」，發表於七十年一月一日出版的《兒童月刊》。這兩篇作品都是「記敘白鼠、黑貓兩國交戰的經過」，文中的主要「道具」，「坦克雲梯車」，也完全相同。原文附後。）因此，我們寫作文前，都應事先決定主旨，以免彼此混淆，產生牽扯不清的毛病。
同樣的主旨，也可以利用不同的材料來表達，「亡羊補牢」的故事，跟「孤雁」課文一樣，也是叫我們不可苟且偷安的啊！
小學課本裡，相同主旨的課文比比皆是。例如用：「團體合作」作為主旨的就有：「三個獵人」（第五冊第二十二課）、「老農夫的兒子」（舊版第五冊第七課）、「野牛和獅子」、「鐵匠的怪夢」（舊版第六冊第二、三課）；此外，可用的材料還有：「打籃球」、「拔河比賽」、「螞蟻搬大餅」和「手眼口耳大戰」等。它們都各有不同的大意，卻呈現出相同的主旨；而這主旨是我們事先安排好的。（我也曾給學生作過「孤雁」一文的「結尾改寫」，在學生豐富的想像力之下，呈現了多彩多姿的面貌；每個面貌都是同一個大意之下不同的主旨。）
有些文章是先有了材料才下筆寫的，這樣的文章好像主旨並不是「事先」決定的。事實上一樣，因為仍須先有個主旨來引領寫作的方向，以及材料的是否取捨。
總之：「主旨」和「大意」是有區別的（也許在論說性質的文章裡，比較難以分辨）。範文教授的時候，我有「各段大意」、「全文大意」和「主旨」的教學過程。記敘性質的各段大意，開頭分別用「記敘」、「敘說」或「寫出」；抒情性質的則用「抒寫」、「描述」或「刻畫」；論說性質的就用「說明」、「討論」或「指出」，便利引導學生的搜尋和整合能力。全文大意及主旨，有時在文後的「題解」可以查覺：不過仍應注意學生與編輯先生所使用語氣不同的問題，要指導學生改用「自己的話」說。
「主旨」可以省稱為「旨」，敘述的時候就說：「本文旨在：……」，「大意」也可以省稱為「意」，敘述的時候就是：「本文意在：……」。如果怕省略了以後意思不清楚，就乾脆寫全，成為：「本文的主旨在……」和「本文的大意是……」；切不可合用成：「本文意旨：……」，或「本文旨意……」，這樣恐怕不僅讀者「費解」，作者也很難下筆吧。
有些文章的題目是根據「主旨」命取的；也有的文章題目從「大意」而來。「母親的教誨」這個題目，就是純粹從「大意」裡去摘取；舊版的課本用「我的母親」為題，範圍比「母親的教誨」為廣，是比較能兼顧到「主旨」和「大意」雙方的題目。如果我們要把本文改用一個偏向「主旨」的題目，我覺得以「感謝母親」或「母親的愛」較為恰當。若用了這樣的題目，我想，誤把大意當作主旨的情形當不致在本課裡發生了。（若以新、舊版的兩題相比較，我則偏愛「舊版」。）
附錄：
一、
坦克雲梯車
方然
一大早，「戰車研究院」的機智博士，就興沖沖的衝進了王宮。
「成功了！成功了！國王，快來看看我剛剛研製成功的坦克雲梯車。」
國王架著一副老花眼鏡，穿著睡袍，從寢室裏迎了出來。「什麼，你說我們什麼成功了？什麼是坦克雲梯車呀？」國王詫異的問。
「新武器，新武器呀！」博士拿出一個模型放在桌上：「您看，國王，就是這個新武器啦！利用這個，我們很快就可以攻下黑貓國的城堡，把他們趕出這個地區，以免危害我們的子孫啊。」博士很興奮的一直比手劃腳著。
「博士，不要太興奮。這到底是怎麼回事？你從頭說一遍我聽。」
國王叫博士坐下，並讓僕人給他倒來一杯熱茶。
博士一面取出他帶來的模型，一面坐下來，說：「這是它的樣子，正確的大小則有一楝兩層樓房那麼高，全部使用防彈鋼片組成，完全不怕砲火的攻擊。」
博士把模型推到國王面前。國王把它拿在手上，前後上下細細的看了一遍。
「這是什麼呢？」國王指著車子的底層。
「這是由十八個鋼輪，和兩條堅韌履帶所組成的動力系統。」
「有什麼用呢？」
「它不但可以每小時八十公里的高速行走，並且可以爬山、挖洞、經過危險的懸崖峭壁和凹凸顛簸的地面，也像走在平坦的大馬路；還能隨時隨地地作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，是世界上最靈活的交通工具。」
「上面這個盒子的用處又怎樣呢？」
「它的功用如同公共汽車的車廂，是裝載士兵和武器用的。」
「這並沒有什麼出奇嘛！」國王不屑的說。
「不！」博士馬上反駁國王的看法，並且立即在模型上按下一個白鈕，鐵盒立刻跳離了動力系統，中間現出一根如水管般的「彈簧」。
博士指著「彈簧」說：「國王，這根柱子，是坦克雲梯車的靈魂，也就是我為什麼把它命名為『雲梯』的用意所在。因為它具備了使他成為一部攻下城堡、威力強大無比的武器的一切條件。
「它可以支撐八千公斤以上的重量，可以上升、下降、彎曲、旋轉，可以把我們的士兵，在敵人的面前，安全的放下地面，把敵人消滅。」博士一面說，一面在模型上示範。
「最厲害的一招。」博士按下模型上的紅鈕，「彈簧」突然拖著鐵盒猛力向後，又迅速的向前推出，就像一個威風八面的投手，投出一個強勁有力的變化球一般，鐵盒摔在遠遠的桌角，裂成八片：「等我們的人員，都從車上下來以後；或者敵人人數眾多的時候，坦克雲梯車還有這一記『殺手鐧』，足足可以把敵人完全消滅的。」
「設計得很好，就是不知道他的實際效能如何？」聽完解釋，國王略表滿意。但是沒看過操作，他還是不大相信。
「我已經在廣場上準備好了試車，就請國王移駕來參觀。」博士恭敬的說。
太陽剛剛掛起，研究院的廣場也擠滿了人。一邊是國王率領了全國的文武官員，坐在帳篷裏；一邊是博士率領著他的研究人員，和一排整裝待發的坦克雲梯車。
操練的程序是從下到上，先表演動力系統的性能：前進、後退、轉彎、挖洞。
一個助理員，開著一部車，在不到三分鐘的時間內，上了五公里外的一座高山頂，拔回了一棵山上特有的尖草，呈送給國王。國王很開心的接受了。
接著操演彈簧的神妙力量。博士命令車隊退到廣場的邊綠，排成一列，看他手上的信號槍行動。
「國王，您注意看，在幾秒鐘之內，一定會讓您驚奇的。」博士說著，舉起信號槍，向空中「碰！」了一聲。
四面八方同時響起「轟隆！轟隆！」的聲音。信號槍口的綠煙還沒有散完，一整排的坦克雲梯車，已經停在國王的面前；車上的彈簧並且迅速的上升、彎曲，將鐵盒子平穩的放下；全副武裝的士兵們，動作一致的站在車子前面，高喊著：
「國王萬歲！白鼠國萬歲！」
國王和大臣們，都被這閃電式的動作驚呆了，久久才報以熱烈的掌聲。
白鼠國的國王，發現他們擁有了這麼厲害的武器，精神大振，立即寫了一封信給黑貓國，向他們宣戰：「可恨的貓王及眾貓們：多年來，我們一直受到你們的侵擾。你們不但搶走了我們的食物，並且傷害了我國鼠民的生命。為了報復你們這些暴行，我們研究了多年，終於製成了威力強大的攻城機器――坦克雲梯車，準備消滅可恨的你們。現在，我――偉大的鼠王，正式宣告，如果你們沒有在三天之內，退出本地區，我――偉大的鼠王，將要命令我們勇猛的三軍，開著坦克雲梯車，把你們的城堡夷為平地，把你們的貓頭一顆一顆砍來下酒！」
三天的時限到了，哨兵回來報告，黑貓國並沒有撒離他們的城堡。於是鼠王便下令出兵去消滅他們。
坦克雲梯車排成一列，轟隆轟隆的急馳。
「報告國王，前面是一座池塘！」前鋒的將軍來報。
「開過去！」
「是！」
一列大車，像同時舉行下水典禮的船隊一般，冒著白汽，緩緩沉入水底。
國王以為這種車子在水裏走得比較慢。可是等了半天，車子還沒有渡到對岸。
「國王，我忘了告訴您。」博士這時才氣急敗壞的趕來。「坦克雲梯車有一個致命的缺點，就是不能涉水。」
「那你……你為什麼不早說呢？」國王的險色都發青了。
「我，我……我並不知道您這麼快就要出兵呀！再過一些時日，說不定我就研究出改良的方法了。」
國王聽了差一點暈倒。愛好打戰的人，終究是要害到自己的。
刊70年1月1日「兒童月刊」第105期26-31頁
二、
多嘴的阿土
方然
池塘的東邊有一個黑貓國；池塘的西邊有一個白鼠國。他們都靠吃池塘裏的小尖魚生活。但是因為池塘裏的小尖魚有限，他們時常為了搶奪食物而發生戰爭。今天，在黑貓國的王宮裏，他們又為了這件事舉行會議。
『這些偷魚的小鼠賊，應該滾出池塘區。』
『他們沒有權利分享我們的食物。』
『我們要消滅這一羣鼠輩！』
『對！我們要把白鼠國從地圖上抹去！』
會議剛開始，大臣們就七嘴八舌地吵嚷。
『安靜一點兒。』主持會議的貓王敲敲桌子。
『各位的想法，我也有同感。但是多年來，我們一直沒有辦法達到目標。原因是我們缺少好的武器，才使得那些可惡的白老鼠，能夠苟延殘喘活到今天。』
貓王吞了一口唾沫，接著說：『今天，我很高興向各位介紹「國立戰爭研究院」的機智博士。他最近研究完成了一種嶄新的武器，將使我們能夠很快消滅這些鼠輩。』
在掌聲當中，機智博士站起來，微微一笑。『國王，各位先生：我很榮幸站在這裏，向大家介紹我的新發明――裝甲雲梯車。這是一種有坦克車和高空雲梯兩種東西優點的機器，最適合攻打城堡用。』
機智博士取出一個小模型。『這種車大概有一部卡車那麼大，不同的地方是，整個車體都用防彈鋼片組成，分成上下兩層：下層是十八個鐵輪，跟兩條堅韌鋼製履帶組成的動力系統，除了可以每小時達到八十公里的高速行走外，上山、下山，通過凹凸的地面，就像行走平坦的大馬路一樣。』
機智博士接著說：『上層是一個鐵盒子，人員和武器就在那上面。最特殊的地方，在兩層中間有一個機關。』說著，博士按下了一個小白鈕，上層的鐵盒子立刻跳離開來，現出一根白色管子型的彈簧。
『別小看了這一根彈簧。』博士提醒著說，『它可以支持八千公斤以上的重量，還可以任意上升、下降、彎曲、旋轉，把我們的士兵送到敵人想像不到的地方，把敵人消滅。』
大臣們都露出了滿意的笑容。
『不過，』博士換了一種口氣說，『我們的裝甲雲梯車有一個致命的缺點，就是怕水。好在打仗時，各種武器彈藥都是發火的。只要我們能做好保密防諜的工作，不要讓敵人知道這一點，相信我們一定可以利用它把白鼠國消滅的。』
大家都同意他的看法。於是貓王正式宣布，即日起訓練全國的士兵，練習使用裝甲雲梯車，以便攻打白鼠國。
訓練的場地，就在黑貓國後面的原野上。將軍先簡單地介紹了裝甲雲梯車的性能跟使用方法，勉勵大家認真操練，好為國殺敵。最後，他說：『但是我們的車子怕水，一接觸到水，整部機器就會立刻失靈。所以在操作當中，我們要盡量遠離池塘，並且把這一件事，當作最高機密，絕對不可以洩漏出去。』說完，士兵們就『轟隆！轟隆！』各自開著車練習去了。
× × ×
這一天天氣真是熱，士兵阿土在路旁一家冷飲店停了下來。
『老闆，快！快！來兩罐冰凍的啤酒，這種天氣真是熱死人了。』
『來了，來了。』母雞太太立刻送上了酒和杯子。『阿兵哥真辛苦，這種大熱天還要操練。欸！這外面停的那部古怪車子，可是阿兵哥的？』
『這話說起來就長了。』士兵喝了一口酒說，『這叫做「裝甲雲梯車」，是我們最近發明的新武器，可厲害得很哪！我們準備用來對付池塘對面的卑鄙傢伙，給他們一點兒顏色看看。』
『喔，原來我一大早聽到轟隆轟隆叫的就是它呀？』
『不錯！』
『看起來就像坦克車嘛，只是輪子多了幾個。可有甚麼厲害的？我倒要聽聽。』
『它有一根彈簧，可以伸縮自如地把車上的鐵盒子搬到你想要到的地方去，還不怕敵人的砲彈。』阿土越說越得意，『它是天不怕、地不怕的傢伙，只不過是不能碰水……』說到這兒，阿土突然發現他說溜了嘴，趕緊改口說，『這些本來是不可以說的「最高機密」，我看你也不像壞人，就告訴了你，你不會告訴別人吧？』
『不會的。』母雞太太狡黠地笑笑，一面說『謝謝！謝謝！』把士兵阿土送出門外。
進攻的計畫已經定了，所有的訓練也都完成了。貓王在廣場上校閱了最後一次他的軍隊，就坐上一部吉普車，帶著他們出發了。
白鼠國就在對岸，相去不到五公里，轟隆轟隆的車隊，不到半個小時就到達他們的城堡外圍。
『奇怪，城上怎麼一個守兵也沒有？』貓王的侍衛說。
『管他有沒有，今天管教他們全國都上鬼門關！』貓王舉起手上的信號槍，向空中一放，『弟兄們！攻啊！』
所有裝甲雲梯車上的鐵盒子，都迅速上升，並且向城堡裏彎進去。
『隆！隆！』城裏突然兩聲砲響，接著千百條水龍從天而降，所有的裝甲雲梯車，都好像籠罩在一片大海裏，把剛彎曲了一半的鐵盒子，釘死在半空中，上不去，也下不來。
『隆！』又一聲巨響，白鼠國的城門大開，奮勇爭先的白鼠國戰士，身披盔甲，手拿武器，輕輕鬆鬆地就把那些上下不得的黑貓國士兵，一個一個殺死了，並且把呆在一旁的貓王俘虜了。
可憐的貓王，直到被處死的那一天，還不曉得他的國家，為甚麼會被白鼠國消滅。
刊69年12月14日「國語日報」兒童版
刊台北市政府教育局印行「國文教學研究專輯（五）」69-86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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